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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刻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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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刻鐘

嘩啦啦——

急促密集的雨聲傳入耳中,倒是比天邊轟然炸響的雷還提神。

原本神色淡然平躺在地的許衍猛地睜眼,眼神還有些渙散。連許衍自己都沒意識到,他大口大口呼吸著潮濕冰涼的空氣時的臉色,慘白無比,鼻尖全是細密的汗珠。

像剛從什麽極其駭人的景象中脫離。

一滴水珠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,許衍楞楞擡手抹了把額頭,全是水,分不清是濺上的雨水還是他自己被“嚇到”的證據。

看樣子確實從虛無出來了,如今雖然天色暗沈,能見度還是不高,但起碼是可以接受的黑暗程度,而且還有久違的喧鬧。

暴雨如註,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的聲響可見一斑。

不過他所處的位置倒是介於潮濕和幹燥的分隔處——一座老舊瓦房的房檐下。

遮雨的效果不算特別好,但在暴雨下也不至於全身都被打濕,貼近墻根的半邊身子還是幹爽的。

只是,脫離了詭異的虛無,卻並沒有從場景中抽身。

探索地圖路漫漫啊……

瓦房背面無門無窗,實實在在的土黃色泥磚砌了兩米多,有些矮,僅僅不影響居住。

許衍挪了挪身子,寬大的長袍有些拖地,沾了泥水,不過許衍對這些小細節向來不在意。

好像是偏古代的場景,許衍頭上長發盤起挽了個發髻,雙手自然垂落時,衣袖蓋過手腕。

是以方才一直沒註意到的,腕部的異樣,在許衍扶墻起身時才被關註到。

這是什麽?

許衍細細打量不知何時纏在自己手腕上的暗紅皮帶,環得很緊,恰好是腕部的尺寸。

皮帶並不完全光滑,反而有纏繞曲折連成一圈的蛇狀紋樣,蛇頭銜著尾巴尖不遠處,蛇目處還有兩顆細小的鉆,在光線照耀下,手腕轉動的時候,閃著微弱的藍光,並不起眼。

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,許衍不得不承認,這玩意兒就跟從他手腕上長出來的一樣,沒有卡扣也沒抽繩。

總歸戴著也沒什麽感覺,暫時琢磨不明白的許衍索性當它不存在。

黑壓壓的雲以緩慢的速度飄向遠方,雨勢漸小。

許衍從墻角成堆的雜物中抽了塊薄木板,方方正正,恰好能遮一小片雨。

頂著木板踏入雨中的許衍目標明確。

他在瓦房這兒待了那麽老半天都不見周圍有什麽動靜,估摸著沒人在附近,許衍也沒有興致在荒村破屋探險,不如直接奔著那些有煙火氣的地方去。

烏雲散開不少,天地間也更明亮了些,方便許衍朝著百米開外的村子行進。也就這個“村子”看起來像有人住,離得越近,抹著白灰的一棟棟房屋就更亮眼。

許衍三步並兩步,短短幾分鐘就已經走到村邊的屋門外。

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房門緊閉。半垂的門環被許衍撈起,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。

篤篤篤——

屋裏沒聲響,許衍耐心地又敲了幾下,就算是在睡覺也該清醒了吧。

“誰啊!”

故作兇狠的大嗓門清晰地傳至屋外。

“我剛從山裏回來。外面在下雨,想找個地方落腳,雨停就走。”

屋內一時安靜,沒人回話。

身著粗布麻衣的汪山皺著眉,床邊伸過來一只手,輕輕扯著他的手指。

汪山扭頭看著床上的小女孩,眼中流露出不讚同。

女孩沒吭聲,固執地又扯了扯男人的手,力道重了些。

“囡囡別著急,萬一是壞人怎麽辦……”

轟隆——

窗外炸響一聲悶雷,本欲停歇的雨點又劈裏啪啦往地上落。

汪山沒法直視女孩那倔強的眼神,避開視線瞥向窗邊,雨點砸的窗子砰砰響。終究是心軟占了上風。

拔掉鎖閂拉開門,一個素衣長衫的男人朝他微微頷首,大方溫和。

“多謝。”

汪山讓開門口的位置,許衍從善如流地進了屋。

汪山悶聲道:“隨便坐吧,我也沒什麽可招待你的,別給我找麻煩,雨停就趕緊走。”

許衍將出了不少力的擋雨功臣——木板兄立在墻邊。

“能讓我進來躲雨就已經很感謝了,不會多麻煩您的。”

“哼,最好是這樣。”說完,不顧還坐著的許衍,自顧自地掀開簾子進裏屋了。

許衍這才騰出心思留意屋子,屋裏陳設簡單,矮櫃,方桌,兩條木凳就是全部了。墻上還掛著一幅辨不清面容的女子肖像。

好不容易遇著人了,但是人家好像沒有很想跟他搭話,善良,但是粗心。

不過片刻,男人又從裏屋出來了,手裏還端著個茶壺。

“沒有熱水,溫的,你想喝的話喝點吧。”汪山將茶壺往桌上一擱就要走,要不是囡囡讓他拿點水出來,他才不會特地送到人跟前。

大哥面冷心熱啊,看人又要進屋,許衍忙道:“等下,我跟您打聽個事行嗎。”

“不聽,不關心。”

“不會耽誤太久的,我就是想知道這雨是什麽時候開始下的,地上積水很深。”

汪山半轉過身,挑眉:“就這?三天前下的,地上的水是發的水還沒退。”

發水?

許衍有些疑惑:“暴雨引發了山洪嗎?那您怎麽還在這兒。”

不怕再來一輪洪水嗎?山洪有多可怕,許衍還是從電視上看到過的,房屋完好、人沒被沖走就已經是萬幸了。

男人神色僵了一瞬,隨即不耐道:“你管那麽多呢,房子結實得很,不需要你瞎操心。”

那我怎麽隱約想起來有許多人驚呼尖叫著讓進屋躲著呢。

莫不是發洪水的時候他有一部分意識在這裏?剛剛男人說發水的時候才喚醒了他的這部分記憶,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展示了當時的那部分畫面,水淹至人們膝蓋上方,並且有越來越高的趨勢。

大人抱著小孩,能爬樹的爬樹,最先上房頂的一批人也伸著胳膊把爬不上來的人拽上去。

畫面很短,但觸目驚心。

但是男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,許衍也不再多說什麽,可能真是他把事情想太嚴重了。

不過,許衍沒錯過男人那一瞬的不自然,有苦衷麽?不得不留下的理由。

布簾後,就是那個理由吧。

雖然心裏明白這些場景就像是真實版的故事演繹體驗,許衍還是會偶爾冒出些同理心來,為場景中的人事物付以真心實意的感情,分不清何為真實,何為虛幻。

就像現在,男人的臉部是清晰的,甚至還很靈動,皺眉瞪人也挺有壓迫感的,雨聲一刻不停地傳入耳中,場景中遇到的人他從未在現實中親身遇見過,可他就是能清楚地在場景看到那些人的臉。

仿佛,他們真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,而他就是觀光游客,來得悄無聲息,走得也迅速突然。

不知過了多久後,雨停了,天邊也漏出耀眼的日光。

從大雨到燦陽,許衍覺得就是一眨眼的工夫,看著窗外日光的時候,腦海中莫名想著:到時間了。

又來了,預感。

是要離開了吧。

許衍揚聲朝著裏屋喊道:“雨停了,我先走了,多謝收留。”

男人好像短促地啊了一聲,又好像沒有。

不過許衍也不在乎了,直接拉得門戶大開。

沒有路,沒有水,沒有天空……

只有一片熟悉刺眼的白光。

叮鈴鈴——

許衍摸過手機,點開。

4:25。

嗯?

怎麽才四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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